研究所地下C区的回廊，编号XV的涅槃体手持尖刀，咄咄逼人地与编号为II，名叫娜德的主管展开对峙：
“一切已经够了，娜德。”
“你告诉我们，国安局的要求是我们全员的电子战水平要达到能干扰军方设备的标准。”
“所以你就设立’测选’考核，通过杀掉不合格的人，来提升我们的质量吗！用一个不合格否定一条生命的全部价值吗！”
人群在后面叽叽喳喳抱怨不停，可她们又敢说什么呢？娜德是整个分部的主管，貌似……还是安全局的接洽人。
娜德咽了口唾沫说：
“我只是个分部主管而已，无法通融你们的申冤。”
从淡漠的神情上看，她并不打算对此做出任何表态，就如同之前一样。
“这根本就不是你想解决问题的态度！”
娜德百般无赖地咂了咂嘴，垂在两侧的手攥紧了其中愈发沉重的对讲机，就像是把她所有脱身的希望都压在了上面一样。她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冷傲冰霜的脸庞看不出丝毫畏惧。
当XV的话音戛然而止时，整个回廊都骤然陷入令人背脊颤寒的寂凉。霎那间，仿佛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所有涅槃体都不敢轻举妄动。
恰在此时，如同应了众人的行为。一阵柔风挽起了II及臀鹅黄色长发的发梢。
紧接着，娜德充满黯淡血红的双眼突然泛起光——那是她使用“神经网络”带来的副作用。
丝毫不给XV反应时间，她突然向后雀跃，突袭而来的一抹白影快速补位。
嘭——！
子弹破空的声音让从XV臂膀顿时绽开一片血花，同时出现一股力把XV狠狠砸在了墙壁上。
风，停了。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早已出现在眼前，对方纤细的胳臂死死钳住XV的脖颈，迫使后者双脚悬空抵在墙上。
肢体被子弹抛上了天，飞溅的红色血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这一切都发生过快，甚至乎无人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踪影，包括II。
“格菈德！住手！”娜德几乎是用喊出来，双手支撑自己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
要是这件事闹到国安局，自己可不好收场。
咕咚—！
XV双膝跪地，断臂带来的剧痛令她面容扭曲，单臂残肢死死抓住另一边断面，而前一秒还存在感知的惯用手，在空中翻转几圈后落在地上，稍稍松动的手掌中还握着那把手术刀。
“唔……哈……”
XV口中再也吐不出任何成词，唯一能发出声的只有压抑难堪的呻吟。
IX慌忙冲上前想用自己的衣服为她做包扎，同时用双手有条不紊地向同伴打出手势，叫她们联系D区的研究员来做处理。
人群一下全怂了，变得熙熙攘攘，格菈德不以为然地拾起了XV的断臂，就像是替对方保管一样夹在自己腋下。
娜德被这一幕恶心到嘴里止不住地犯酸水，当她的余光无意间瞟见XV被子弹强行撕扯而造成的狰狞断面后，一股热流终于被胃返冲进食道。
这次，不管她再怎么下咽也难以抵挡那股恶劲。
“唔！呕——！咳咳！”
一滩酸味的呕吐物从她嘴里喷出，口水垂涎着落到地上。
格菈德扫了一眼队伍，用不耐烦的语气提高嗓门冲她们大吼：
“测选如常进行！IX，组织队伍！”
IX咬牙站起，把握拳的手举过头顶示意集合，眼前的涅槃体们迅速重整队列，纪律性丝毫不逊于普通正规部队。
娜德把目光从XV身上挪开，转身狼狈地走到墙侧给队伍让开道路，她已然做好了听到她们窃窃私语的抱怨的准备，结果整支队伍鸦雀无声，直到消失在下一个拐角。
未知带来的恐惧反而令她难以安心。
“算了，还是好好把这些收拾了吧。”她在心里安慰道。
……
一小时后，地下研究所B区，格菈德托着半身高的资料紧跟在两手空空的娜德身后。
两人前后脚进入一间宽阔的私人办公室，那是研究所首席研究员默哈斯博士的办公室，由于娜德接管了整个第二代实验体项目，这间屋子便自然留给了她。而它原来的主人现在正在西柏林享受悠闲的假期。
办公室内布局很单调，
最瞩目的红木茶柜里摆满了红茶，一袋拳头大的干燥剂紧挨后者。放置柜上还放着一壶刚沏好的茶水，橘褐色茶水面上不断卷起白雾。
办公室其他的器具，除了衣柜，就只剩下L型的办公桌犹如一座孤岛般立于中央
同样是红木质地的桌上堆满了陌生的文件。作为“岛主”的娜德并未对它们的凭空出现表现出分毫讶异，因为她猜到是上个季度法兰克福生产线反馈报告的副件。
格菈德看见桌面仍有几分空间，便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格菈德，轻——”
咚—！
不等娜德说完，那沓文件便被不偏不倚垒在桌面上，精确度与她预期中轻拿轻放相差甚微。
格菈德对力度的把控一贯很精湛。娜德时常怀疑是研究员对她的神经元做了什么特殊改造。
娜德踱步到桌旁，简单清点了一下文件们的类别，然后把已经批阅完毕的几堆挪到了一起。
互相紧靠的文件就如外层堡垒般围在电脑周围，单是视觉冲击就足以体现出它们坚实的分量。
她用指节在上面敲了两下，一旁的格菈德顿时意会，接着拉起对讲机，呼叫安保给办公室送一辆拉车。
“我终于明白为啥老默想回去陪家人了。”
娜德欣慰地笑了，仿佛刚刚发生的事在她心中聚起的阴云已经烟消云散。
她走到茶柜前，往自己的马克杯里撒了点茶磨，并冲了半杯温水递给对方。
格菈德连忙摆手想要拒绝，但事实证明为时已晚——娜德撇了撇嘴，把杯子硬塞了过去。
格菈德只好无奈地将马克杯端在手中，刚凑到嘴边，眼睛一时间被蒸汽逼得难以睁开。她只得眯住眼睛，拉下口罩，露出自己已然有几处干裂的嘴唇，接着浅尝了一小口。
温热的茶水夹带几沫碎叶从她的舌尖上梭流而过，它们冲洗着口腔内每处狭角，留下一股混杂青芳的蜜糖香甜。
“如何？”娜德沾沾自喜地问。
对方咂了咂嘴，回答道：“有点像淡草香。”
“淡吗，可能是放久了吧。”
四年前，默哈斯博士曾同意娜德去莫斯科生活了一段时间，直到研究所要参与国安局的竞标，她才不得已终断了行程，投身于第二代涅槃体们的研究中。
这几包茶叶也是那时候带回来的。
门外，拉车远远传来的阵阵咕噜声无意间终止了对话。
就像是接到指令一般，格菈德一本正经地上前一步，拍了拍娜德的肩膀说：
“我总不会一直在你身边，默博士同样需要我搭手。”
娜德大致猜到对方言之所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就在格菈德抱起文件准备离开时，她忽然回过头：“替我向默博士问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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